本焕长老
法名心虔,102岁。清朝光绪33年(1907)出生于湖北新州县。1930年出家,出自中国现代两位佛教宗师来果禅师与虚云法师的宗门下,先后在扬州高旻寺、五台山碧山寺、韶关南华寺、广州光孝寺、深圳弘法寺等众多佛教名寺修行、弘扬佛法。南禅临济宗第44代传人。被尊为佛门泰斗。
国家领导人尊他为佛门泰斗
羊城晚报:我第一次同102岁的人坐得这么近。
本焕长老:我102岁,减去100岁,我两岁。羊城晚报:我的年龄减去50岁,也两岁呢。本焕长老:那你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呢?
羊城晚报:您的名字原来是释本幻,后来为什么改成了释本焕?
本焕长老:我原来叫本幻,这个“幻”字是幻化的“幻”,佛教认为一切皆是幻象。为什么改成现在这个光“焕”的“焕”呢?1948年,我接法于虚云老和尚宗下,在他的宗门里,我也是排本字辈的,所以虚云老和尚就给我改动一个字,改为光焕的“焕”。你觉得焕发的“焕”好呢,还是幻化的“幻”好呢?
羊城晚报:在您面前不打诳语,以我个人的喜欢,我喜欢原来那个“幻”。
本焕长老:不错,本来就是幻化呵。呵呵,你还有这种幻化的幻想呵。
羊城晚报:那您呢?您自己喜欢哪一个名字?
本焕长老:不是我喜欢不喜欢的问题。当然我喜欢以前那个“幻”。本来幻化有幻化的作用,光焕有光焕的作用。虚云老和尚的意思是要我光焕佛法。1948年我在南华寺接了他的法,第二年做了南华寺的方丈。那时虚云老和尚111岁了,他从百里之外的云门寺步行来为我送方丈座。
羊城晚报:南华寺是禅宗六祖惠能弘扬“南宗禅法”的道场,之后形成了临济、曹洞、云门、法眼、沩仰五大流派,因此南华寺有“祖庭”之称。您在南华寺接虚云老和尚的法,成为禅宗临济宗的传人,您是第几代?
本焕长老:第44代。羊城晚报:本老,在您的经历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来果禅师。他对您的影响又是怎样的?
本焕法师:来果老和尚与虚云老和尚齐名,是当代禅宗两大宗师,都是已经明心见性了的。1930年我到了扬州高旻寺,在那里参禅七年。来果老和尚对我最好,教导我苦修苦练。我给他当过侍者,也当过衣钵,他要我在高旻寺当方丈,可是我发愿去五台山修行。
羊城晚报:据说前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同本老的缘分也很深。
印顺法师(本焕长老的弟子):1986年落实宗教政策,光孝寺庙产归还佛教界,是赵朴初居士礼请本老出山任光孝寺住持的。光孝寺是六祖惠能剃度的地方,地位崇高。当时庙宇年久失修,佛像法器严重毁坏。在主持光孝寺的十多年中,本老不负使命恢复了光孝寺。本老先后修复和新建的寺庙共有11座,修建深圳弘法寺时,也是赵朴初居士亲自礼请本老再度出山主持大局的。
羊城晚报:本老出自前辈高僧门下,自己也修成高僧了,现在是弘法寺的镇寺之宝了。
印顺法师:他是佛门泰斗。不仅仅是弘法寺的,也不仅仅是广东的,他是整个佛教界的宝。
羊城晚报:称本老为“佛门泰斗”有来历吗?
印顺法师:有来历的,国家领导人都这样称呼他。
为何这里的寺庙不供罗汉
羊城晚报:刚才我参观了弘法寺的佛堂,发现没有罗汉。为什么?
本焕长老:我跟你讲,我这里是不供罗汉的。为什么呢?罗汉是“自了汉”,他追求个人的自我解脱,断除自己的烦恼,自己好了就行了,他不理众生,不去救度众生。我这里要供菩萨,菩萨是大慈大悲,普度众生的。我们弘扬佛法是要利益众生,教化众生,成就众生,救度众生的。
羊城晚报:那罗汉有意见怎么办?
本焕长老:罗汉有意见?呵呵,那他有意见就找我吧。我就批评他,你为什么不救度众生,不解救众生的痛苦?我修的11座庙,供的都是菩萨。
羊城晚报:原来佛门中也有自我批判意识呵。
佛门苦修与参禅方法
羊城晚报:六祖惠能是讲“顿悟”的,就是成佛不一定通过苦修,也可以达到顿悟。您年轻时在扬州高旻寺,在来果老和尚的教导下静坐修悟心法,不躺不睡,硬坐91天“不倒禅”。后来您从保定起香,三步一拜到五台山,到五台山后又三步一拜,拜完了五个台顶。之后又闭关修行3年。您是经过长期苦修的,请您说说顿悟与苦修的关系。
本焕长老:惠能大师的话要这样理解,那些用功用得好、一闻就开悟的人,已经走了很长的路。不管快慢,总是要走;几时不走,几时不能到。所以我们佛教,最主要的不是讲,最主要的是要行。我们一定要行才能到家,不行不能到家。释迦牟尼佛是皇宫的太子,他出家以后,还要解六年苦根。怎么要用六年时间去除苦根呢?我们要了生脱死,不是随便马马虎虎就能的。他六年坐在深山,芦苇穿膝,一天吃一麻一麦很少的食物,通过修行去除苦根,他成佛了。他给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。我们要想成佛,就要像释迦牟尼佛一样吃苦耐劳,坚韧不拔地修行。我们成佛的事情,同社会上人才成功的道理是一样的,没有坚忍的精神是不可能的。你要成为一个高级人才,要想做成一件好的事情,做成一件大的事情,一定要吃苦耐劳,坚忍不拔,才能成功。
羊城晚报:您打坐“不倒禅”,能够做到七七四十九天“夜不倒单”,这种苦行真厉害。
本焕长老:都是人为的嘛,那时就是一个凳子,没有床的,没有床怎么倒?
羊城晚报:您三步一拜去五台山,在这过程中悟到了什么?
本焕长老:悟到了什么?三步一拜,不过就是恭敬菩萨。
羊城晚报:您的弟子印顺法师告诉我说,“老和尚说的都是法,我们说的都是话”。您刚才这两句话是有禅意的吗?
本焕长老:我不知道。
羊城晚报:什么是“禅”?
本焕长老:什么是禅呢?“禅”,就是“禅那”,翻译成“静虑”,就是我们思想清净地去来回思虑。又翻成“思维修”。
羊城晚报:参禅参到什么程度算是“悟”了?
本焕长老:开悟有大、小之分。我的宗门之下,大悟十八,小悟无数。为什么我这样讲呢?我们对于一桩事物不明了,最终明白了,这就是一种“悟”,这是一种“小悟”;“大悟”是彻底明心见性。二者是完全不同的。
羊城晚报:参禅有什么方法吗?
本焕长老:禅宗强调一个“疑”字,就是起“疑情”。“疑”字从哪儿提起呢?从一个“不明白”上提起。当你在这个“不明白”上认真地疑起来,来回地参究,它就是止,就是观,它是直指心性的。所以,“疑情”起来之后,它是很有力量的,很有滋味的。它可以不疑而自疑,不参而自参。你越是参越想参,越参越高兴,直到疑成一团,突然来一个桶底脱落。
“人间佛教”提法来自太虚大师
羊城晚报:“人间佛教”的提法有来历吗?
本焕长老:“人间佛教”是太虚大师提出来的,后来又经过赵朴初居士等人的发扬,使“人间佛教”成为当代佛教的发展方向。太虚大师是民国时代佛教革新运动的倡导者,他看到当时的佛教非常落后,寺庙因为贫穷经常靠做经忏挣收入,拿为死人超度的收入来维持,所以他说佛教那时是为“鬼”和“死人”服务的。也是因为如此,太虚大师提出要用佛教来解决人生问题,佛教要为活人服务,与世俗社会紧密联系。就是成佛在人间,人成佛成,是为真现实。这就是人间佛教的思想。经过赵朴初居士等人的完善,爱国爱教也成为“人间佛教”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羊城晚报:在佛教理念里面,对和谐的概念怎么理解?
本焕长老:和谐的概念很好,是人的修养的一种很好的方法。人人讲和气,不要斗争,斗争就麻烦了。佛教讲友爱,众生都是平等的。在佛教中只有人能成佛,牛 、马都不能成佛,所以人是最高贵的,最不可思议。你觉得呢?
羊城晚报:我觉得人不可思议,佛更不可思议。
本焕长老:你觉得佛不可思议,那你就要好好研究佛教了。我送你一本佛经,是我在72年前用血抄写的,这是影印本。你可以从这里开始学一学。
割指刺舌书写血经20余万字
羊城晚报:谢谢您。(念)“民国26年五月吉日忏悔释子本幻发心刺血敬书五台山广济茅蓬”。广济茅蓬在哪里?
本焕长老:就是五台山碧山寺。民国26年是新历1937年,是我72年前写的。
印顺法师:老和尚在五台山住了10年,一边念经文,一边刺舌血、刺指血写经文。他抄写了《楞严经》10卷,《地藏经》3卷,《金刚经》、《普贤行愿品》和《文殊师利法五子经》等共20卷,写血经文字20余万字。
羊城晚报:是像医院针刺采指血那样吗?
印顺法师:是用剪刀把指头剪破,用针刺舌根,这样就有比较多的血流出来,旁边有人拿碗及时接住搅拌。边搅拌,边蘸血书写经文。僧人写血经的事例历朝历代都有,但是用血写经20余万字的却极少见,这是古今的奇迹。
羊城晚报:呵呀,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
印顺法师:是对佛典的恭敬。你读读老和尚写的前言:“剥皮为纸,折骨为笔,刺血为墨,书写经典,高积须弥。为重法故,不惜身命财物,以‘但愿众生得离苦’,而‘不为自己求安乐’。”这本血经,他自己每天要诵38次。
羊城晚报:本老,您当年“不惜身命”抄写的这些经典,都保留下来了吗?
本焕长老:我抄写佛经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,后来我寻找过,始终找不到。1987年1月1日,当时我是广州光孝寺的方丈,这天从终南山来了个和尚要求“挂单”(意为到佛寺中借宿)。那时寺庙刚刚恢复,住房紧缺,难以留他。他对我说,我是特地为了送一部经来的。我因为一直在寻找我的血经,所以有点感觉,叫他打开来看,结果令我难以相信,这就是我的血经,是其中一部《普贤行愿品》。这个和尚舍命保全了它,还送了来,我非常欣慰,也非常感激他。至于其它的血经,至今还没有下落。
当右派坐牢狱仍说“很好很好”
羊城晚报:您是出家人,怎么会在1958年被打成右派呢?
本焕长老:我讲给你听。抗日战争时期,我在五台山大庙碧山寺当家。我当了家后,就在山上栖贤寺的一个关房闭关三年,读了100多卷《大藏经》,并且连续做“焰口”(“做焰口”是救拔饿鬼、超度亡魂的一种佛事仪式)施食一千台,超度抗日阵亡将士。那时有一个晋察冀边区的八路军到了五台山,他被日本兵看见了,这个八路军是个营长,他跑到我住的关房里,我把他藏匿起来。日本兵来要人,我跑到外头说,没有人来呵。于是日本兵走了,我救了那个营长。
羊城晚报:这个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你当右派的理由?
本焕长老:那时五台山,白天来日本兵,夜晚来八路军。我是大庙当家的,难免要应付日本人。他们抓住这一点,我就够资格当右派了。1958年我还因为宗教方面的问题说了实话,那时也是不行的,当时的报纸也有报道。
羊城晚报:您当右派吃苦了,您怎么看这个吃苦?
本焕长老:我当这个右派,坐牢了。虽然坐牢的名声很不好听,实际上很好很好。很好是什么原因呢?当右派,在外面就要被斗争,而把我关起来,也没打我一下,也没批评我一句,一个坏事变成了很好的事情,躲过了“文化 大革命”这一劫。
羊城晚报:坐牢时还诵经念佛吗?
本焕长老:不行啰,要是诵经那就是还在迷信,那时佛教是迷信。但是我在思想里面念,他们是看不到的。
“燃臂孝母”,本老是个大孝子
羊城晚报:您当年为母亲送终,选择了“燃臂孝母”的方式。什么是“燃臂孝母”?
本焕长老:“燃臂孝母”呵,(挽袖现出前臂大块疤痕)就是在这个“色壳子(肉身)”这块疤的地方(手臂)燃灯。1948年1月,我母亲临终时,我把灯草绑在这“色壳子”上,蘸了油点燃了,送我母亲归西。这个“色壳子”是父母生养的,在上面点灯供佛,就是要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。后来我在母亲坟旁搭了一个灵堂,日夜诵《地藏经》超度亡灵,守孝七七四十九天。以前我出家在高旻寺的时候,有一次跟着来果老和尚到武汉,返回时请假回家去看望母亲。母亲说你皈依了,不如大家都皈依,母亲也皈依。我告诉她,我过去是你的儿子,现在是佛子。她看我出家的意志坚定,也没办法了。母亲过身之前,我一直在家附近的小庙里住着,天天去照顾她。
羊城晚报:“燃臂孝母”,痛不痛呵?
本焕长老:说什么痛不痛,“色壳子”是个生灭的东西,不过是用这个功德报父母生养的恩德。
羊城晚报:和尚不是“四大皆空”、“六亲不认”的吗?这难道是错觉吗?您可是至情至性的。
本焕长老:佛家不是不讲孝,是讲大孝。为国家众生排忧解难,这是大孝;大孝中包括了孝顺父母的小孝。释迦牟尼佛教导我们要孝敬父母,他自己对父母也很孝顺,成佛了还跑去看他妈妈。如果和尚不孝顺父母,那是他不懂道理。我们是父母生养的,父母是我们的佛,没有父母,我们怎么成佛呢?佛家特别崇尚报四重恩:报国土恩、报众生恩、报父母恩、报佛恩,父母恩德最大、最大、最大,父母的恩德难报。
进庙祈祷不一定都要信佛
羊城晚报:现在很多人去一个庙,主要看它灵不灵,看能不能满足他的功利心。其实佛教中的“明心见性”(使心明净,进而使真性显现),它的“引人向善”是值得了解的。
本焕长老:我们宣传得不够。
羊城晚报:很多到寺庙来烧香的人,他不一定是信佛教的,只不过许个心愿,祈祷一下。您怎么看这个事?
本焕长老:不管他相信不相信佛教,他能够来烧香祈祷,就有好处。他祈祷发财升官,求父母健康,求家庭平安,求儿女学习进步,等等,都是良好的愿望,都是求福报,都好。比如你今天见到了我这个僧宝,我又给了你一个法宝(佛经),我们的释迦牟尼佛是佛宝。你今天见到“佛界三宝”了,这就是吉祥的事情。
羊城晚报:您刚才讲到宣传佛教,现在佛教的宣传搞得很活。少林寺把武功编成舞蹈,到全世界巡回表演,这种宣传方式您认为怎么样?
本焕长老:很好呵。武术很早就有流传,不是用来打架,是强身健体的。倒是别人打我,我可以用武术来保卫我自己。少林寺武功很好,过去有少林寺帮助秦王李世民的故事,中国佛教一直不脱离世俗社会的,是人间佛教。
多做好事善事,慢慢“放下”
羊城晚报:我帮老百姓问一些问题吧。世俗中有一句话,叫“命中注定”,“命中注定”存不存在?
本焕长老:什么是命中注定?我说是业障福德注定。
羊城晚报:怎么理解?
本焕长老:就是要做好事、善事,要学习大智慧。做好事是人为的,做坏事还是人为的。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,人要做善事,消“业障”(由行为、思想、语言而带来的烦恼,障碍修行),增福德。
羊城晚报:还有个问题,什么叫“放下”?怎么才放得下?
本焕长老:放不下的是什么呢?是一个“我”字。“我”的家庭、“我”的妻子、“我”的儿女……什么都是“我”,全部都是为了“我”。从无始劫到今天,我们大家都死死抱着这个“我”,放不下这个“我”。既然放不下,也就提不起;能够放得下来,才能提得起。
羊城晚报:有一天大家都能放下“我”吗?
本焕长老:永远永远都不可能。你放得下吗?
羊城晚报:我放不下。
本焕长老:呵呵。慢慢放,自然就放下了。放不下怎么成佛呢?放下才能成佛。
和尚不吃肉,科学不科学?
羊城晚报:佛门里的人吃斋,不吃肉,科学不科学?
本焕长老:和尚不吃肉。那个肉是什么?猪、羊、猫、狗、鱼,都是众生。我们是个众生,它们也是个众生。为什么要吃它?因为我们人类强?那么它将来强的时候,也来吃你?如果你为了身体好吃它的肉,它为了身体好吃你的肉,结果就是一报还一报。你觉得呢?
羊城晚报:我觉得人的身体需要营养。
本焕长老:哎哟,你看看我的身体,活到102岁了,我缺不缺营养?你再看看印顺,他38岁,这么高大强壮,没问题吧?
羊城晚报:没问题。您这么高寿,吃素是一个原因吗?
本焕长老:我跟你讲,我天天吃斋。素食里面有很多维生素A、维生素B、维生素C、维生素D、维生素E,样样都不少,这种食品很健康。而且猪、牛、羊、鸡,它们本身还有病,如果吃了生病的动物对人类也不好。你觉得呢?
羊城晚报:我觉得您的身体比很多年轻人还好。
印顺法师:老和尚每天早上四点钟就起来诵经,白天要接待众生,晚上十点钟才睡。他百岁生日那天,坐在这个座上一天之中接待众生几万人,坐一整天一动都不动。他一个百岁老人,每天都有社会活动,还经常外出旅行,几个月前还去过一趟五台山。这是修炼出来的功夫。我们年轻人都自叹不如。
佛门五戒普通人做一条是一条
羊城晚报:鲁智深是吃肉的,花和尚。如果按照佛门五戒,他至少已经违反了两戒,就是不杀生、不饮酒。如果依照比丘250戒,那他不知违反了多少。可是这些都不妨碍他做一个好和尚。
本焕长老:佛家弟子有各种各样的行为,在我看来个个都是好的。我同你讲五台山带剑文殊的故事。乾隆皇帝上五台山,看到一个和尚跟一个女子在游水,他再一看,那和尚没有了。到了菩萨殿上,他看到了文殊菩萨,原来那个和尚是文殊菩萨示现的。意思是你在心里不要轻慢一个和尚。
羊城晚报:佛教的戒律对普通人有用吗?
本焕长老:五戒,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。这五戒是佛门基本戒,普通人也可以去做的,但是普通人做得一条是一条,做不到的不要做。而我们和尚要做到的有250条戒,条条都要做。
羊城晚报:有些和尚经常在社会上化缘,有的和尚强行化缘,这是允许的吗?是寺庙派出去的吗?
本焕长老:我们弘法寺的和尚从来不出去化缘,至于别处有没有?我不知道。和尚不一定会去化缘,那个化缘的不一定就是和尚。我希望你们正确看待这件事情,不论他是和尚也好,不是和尚也好,他化缘也好,不化缘也好,你总之礼貌待他。如果他是假和尚,他化缘可能是因为生活困难,讨几个钱维持他的生活。你愿意给钱你给他,不愿意给钱不要轻慢他,这样就是积善缘了。
生死问题,来去自由
羊城晚报:本老102岁了,怎么看待生死?
本焕长老:我不想走,谁也拿我没办法;我想走,谁也拦不住。
羊城晚报:什么意思呢?
印顺法师:意思是他可以来去自由。
羊城晚报:来去自由,就是说他已经修行到了这个境界?
印顺法师:是。他还有一句话:“我八年没有打过一个妄想。”
羊城晚报:什么意思?
印顺法师:就是他的信念,他的思想没有动过,像他的这尊铜像一样。
羊城晚报:什么意思?是指铜像还是指他自己?
印顺法师:指他自己。
羊城晚报:本老,您102岁了,悟了一辈子佛法,能够告诉我您悟到了什么吗?
本焕长老:无。
羊城晚报:“无”是很高境界呵。禅宗有个“无”字公案,同您的这个“无”有没有关系?
本焕长老:呵呵,一样的。我们“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。有东西就有障碍有生死,没有东西就没有障碍没有生死。
羊城晚报:“本来无一物”,与“时时勤拂拭”,哪一个高?或者两者各有用处?
本焕长老:“身是菩提树,心如明镜台,时时勤拂拭,莫使惹尘埃”,同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,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”,你想想,本来就没有尘,哪里需要“时时勤拂拭”呢?有东西就有生死,没东西就没生死了。
羊城晚报:您认为自己成佛了吗?
本焕长老:没有,我差得太多太多,我只是一个小和尚。要成佛就要利益众生、教化众生、成就众生,结众生缘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佛。
印顺法师:弘法寺在结众生缘上做了一些事,非典时期老和尚号召全国僧人同时拜大悲忏(拜求观世音菩萨的慈悲力量以消除众生烦恼和磨难)或是举行水陆法会(佛教最隆重的法会),号召全国居士念大悲咒,以求早日消除灾祸,还组织了捐款活动。这次抗冰灾,老和尚也组织捐款217万元。
羊城晚报:您对佛学、儒学都深有研究,又写得一手好字,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思想写下来呢?
本焕长老:佛讲的法佛也没写啰,六祖讲的法六祖也没写啰,我讲的法我也不会写啰。
羊城晚报:佛教这个“述而不作”、“不着一字”的老观念,是不是要改变一下,要弘扬佛法,就要有东西让人方便地看嘛。
本焕长老:我出家80年,进入禅宗60年,讲了一世禅。我现在最大的字看得见,小的字看不见了。耳朵也听不到,你坐在我的身边我才听得到了。那些是年轻人的事了。
有神论无神论都可和谐相处
羊城晚报:有神论与无神论,能和谐相处吗?
本焕长老:有神论、无神论,是各人思想上的问题。他相信菩萨是他的事,他不相信菩萨也是他的事,信不信还是要讲个缘字。信仰自由,不要勉强。
羊城晚报:佛门中人要做好事、善事;无神论者也同样要做好事、善事。
本焕长老:没有问题啦,人并不是个个都要成佛的,大家彼此尊重,互相不要轻慢就可以啦。佛经故事中有一个“常不轻”菩萨,是释迦牟尼佛的前身,他见人就叩头行礼,把人人都当作佛来恭敬,所以人们叫他“常不轻”,就是常常不轻慢一切人的意思。
羊城晚报:过去一直认为宗教是精神鸦片。
本焕长老:我完全不同意这个看法。为什么?我知道鸦片烟,它是有瘾的问题,是害人的东西。而一个人信教,是一个思想认识的问题。他的思想没这个认识,他不信这个宗教,他有这个认识,就信这个宗教。他信佛,修德积慧,是利己利人的事情。
羊城晚报:还有一个问题,有人说佛教是迷信。
本焕长老:佛教让人智信,反对迷信。我讲佛教是“觉”。从一个“疑”字开始,有一天顿悟了,他就“觉”了。觉有小觉、中觉,最后是大觉。
羊城晚报:您现在处于哪一个觉?本焕长老:我现在不觉了。
羊城晚报:禅宗,要求内在超越。那么内在超越是通过什么实现的,是不是通过内在修为,通过修养来实现的?
本焕长老:我们学禅宗,明心见性,就是超越。